Bradlin

 *我只是执着地想让他们好好道别一次。

后来

 

 

后来Colin想起那时Bradley将近绝望的语调。

 

“每个人都爱Colin。”他如同置身风暴中心，翻天覆地却又绝望地平静。他抬头，深深望进他的眼睛。“你让每个人都爱你，可那不就意味着Colin Morgan其实谁都不爱吗？”

 

“真是遗憾Colin，你也让我成为了那之中的一员。”

 

不是那样的，Colin想，从来都不是那样的。

他其实更喜欢“噢不用管Bradley了Bradley他很好的随便他怎么样呢”的那样被对待的方式。所有人都能毫无顾忌地跟他开玩笑，不必担心逾越底线，完全与“噢他真单纯”“我们必须照顾好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是全然的明亮与鲜活。

 

他钟爱并沉迷其中，尽管他并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一个字，尽管那时常令他招架不住。

那五年里他有Katie，于是他勉勉强强地能将那张纸维持在一个紧绷却又不至于被撑破的境地上，于是他有幸占有了一些欢愉与感动，还有好些萦绕在耳畔心尖的呼唤着他“Col”的耀眼笑容。

 

当他们道别的那一天，Katie在他面前坐下，眉眼低垂，语气端正，她交握着手对他说：“Col，如果你不能进一步，那么至少放他走。”

 

Colin望她一眼，不知道她脸上的表情是否可以被称为“悲戚”，但他没有勇气再去看第二眼。他明白，却又不那么明白。因为他自己也从未明白。

他在心里给自己默默鼓劲，然后抬头挤出一个笑，他知道自己笑起来眼睛会眯成月牙弯，因为他总在自己笑的时候捂着脸这样对自己说。“在做姐姐这件事情上你可比Morgana称职多了，你瞧你多在意他。”

 

Katie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站起来俯身环住他的背给了他一个拥抱，“噢男孩们，我同时在意你们两个。”她静了一会儿，伸出手揉揉耳旁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别笑了，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这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保证会把你们两个打包起来然后一起扔到西伯利亚。”

 

Colin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次应该不会哭还难看了，他想，同时将手轻轻放到Katie背上以示感谢。

 

“你知道，我只是希望你们两个都好。”

 

“我知道。”

 

 

以至于Colin后来将近一年后才看到那个采访。

 

“这是很好的五年，但是——”

那时Bradley就在颁奖典礼上，可那旁边为什么没有自己？Colin想，是了，那时候自己已经上台拿了奖，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台下的座位上。

再也没有回到Bradley身旁。

 

“是时候说再见了。”

“我们必须说再见了。”

 

嘿，你瞧。Colin的视线穿透屏幕。他甚至都没有跟我道别。

当然，他也没有跟Bradley道别。

 

这也算是扯平了吗？

 

 

谁又知道Colin在长久的五年后为什么又突然想起这些细碎的事呢？

可能是因为他在《Gloria》的现场见到了Bradley吧。

 

 

后来Colin有想起过Bradley吗？

他不太记得，但肯定是有的。可他实在不记得。

 

只有一次。

 

少有的充满了酒精的聚会后，他强撑着用手指而不是手肘打开家门，然后就不省人事地一头倒在了玄关的地板上。他在凌晨两点半被Bradley摇醒，入眼就是对方焦急的面容。Bradley的蓝眼睛里甚至蓄了一层水汽，他几乎对着Colin吼起来：“你大半夜打给我颠三倒四重重复复地说一句话，”他伸手一指，“你甚至连家门都没有关！”

 

Colin挣扎着坐起来，脑袋里像有滚滚而下的熔岩在撞击冰川。他甩了甩头捂住眼睛，“抱歉，我想我喝醉了。我没事。”

 

Bradley沉默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放开搭在他肩上的手，Colin在那瞬间闻到了深夜的寒冷气息。

 

“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喝醉酒后的胡话吧。”

Colin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看，我真的没事。”

 

Bradley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站起来，走向那扇依然来不及被关上的门。他扶住门把手，没有回头，轻声说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了。晚安。”

 

“现在很晚了，如果你要留下来……”

“不用了。”

 

“晚安。”Colin带着歉意说。

 

然后Bradley走了出去。

 

只有一次。

 

 

那天Colin很意外地在《Gloria》开场前见到了Bradley。当助理跟他说Bradley来了的时候他还疑惑地询问是哪个Bradley？助理有点茫然地回答他，“呃，Bradley James？我想？”

 

Colin几乎是有些急切地从后台走出来，他穿过堆满了人的一条长廊和两个拐角后，终于在那一刹那看到了Bradley。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墨镜别在胸前，看不出来是胖了还是瘦了，但其实他的身形一直差不多那样。Colin有些欢快地想，嘿，他没怎么变。

 

“Bradley。”Colin走过去，看到他在听到自己声音的那刻停止与他人交谈望过来，随即露出笑容朝自己张开双臂。Colin于是从善如流地走进那个怀抱，将手臂也环上Bradley宽阔的背脊。然后耳畔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Colin。”

 

他们开始寒暄。Colin不太记得，但这应该是他们这长久的五年来第一次正式的会面。他们互相交换“你还好吗”“我很好”“最近在忙什么”。期间Colin被另一些人问到《Gloria》的问题，于是他不得不终止跟Bradley的对话，专注于解答戏剧上。后者当然体贴地静默着，同时也一丝不苟地将视线停留在Colin身上。

 

Colin知道。

他悄悄抿了抿嘴，颊边显出浅浅的酒窝。

 

Colin当然知道。

 

快要开场的时候，Bradley 不得不打断他的解答。他朝里间扬扬头，“呃，Colin，说句话？”

Colin对他那些忠实的观众点点头，“抱歉，失陪一会儿。”

 

他跟着Bradley来到里间，那里面没有人，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安静。Bradley在门边让Colin进来，然后轻轻地把门关上。他转头看向Colin。

 

“噢不要摆出那张你在那次公路旅行上的‘我们来玩seven minutes in heaven吧脸’。”Colin甚至有些欢快地笑。

 

其实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那次寻找之旅中，摄像机曾经短路过一小会儿，不多不少，刚好七分钟。当然在它恢复正常工作前他们还不知道会是七分钟，但开着车的Bradley听闻这个消息后很是雀跃地提议“我们来玩seven minutes in heaven吧”。他大概也没想到摄像机真的就听了他的话，只罢工了短短的七分钟。

 

奇怪的是到后来，制作方好像也没有发现架在他们车上的摄像机曾经短路过七分钟。于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到过天堂七分钟。

 

Bradley弹了弹自己鸭舌帽的帽沿，好像有些诧异。

 

Colin有些不自在的懊悔，他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擅长于活跃气氛。”

 

“这倒是。”Bradley了然地笑笑。他四周转了转头，深呼吸一口后将视线投回到Colin眼前，认真又专注，一如往昔。

他对Colin说：“是这样的，有件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他停顿了一下，Colin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于是他继续说道，“我遇见了一个女孩。”

 

Colin顿住了点头的的动作，嘴角还残留着半个来不及收回的笑容，但那跟他平时看起来也没有差太多。他只是，有点，惊讶。Colin想。

 

Bradley的视线渐渐不再聚焦，好像随着他渐渐沉浸在回忆里的思绪飘远。

“我们是我在意大利拍戏的时候相遇的，你知道的就是我新接的戏。她比我小一点，有一头黑发，她的眼睛是蓝色的虽然可能要近看才能看出来，她老是说一些难懂的笑话但我觉得那挺可爱的。”

 

Colin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他甚至伸出手来搭上Bradley的肩膀，“我真为你高兴。”

“是啊，”Bradley在肩膀被搭上的那一刻回过神来，他歪头一笑，嘴角却没有了虎牙，“后来她问我有没有将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的想法，我觉得她很棒，但是……”

 

“嘿这么好的女孩你可不能错过！”Colin甚至有些急切地抢过话头，眼神中满是期许，“我是说，你还在顾虑什么呢？”他搭着Bradley肩膀的手不自觉地用了点力，那件白T恤上泛起了褶皱。

 

Bradley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绽开了笑容，眉眼弯弯。他迈开一步欺身上前，Colin在他气息极度靠近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接下来就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他听到Bradley的呼吸落在左耳畔，他们说那是最靠近心脏的通道。

 

于是他听到心房响起轻轻的声音。

 

“谢谢你，Colin。”

 

Colin在那一瞬想起唯一一个发自Arthur内心但Merlin永远都不会知道的那个拥抱。

 

 

后来Colin在《Gloria》的落幕夜再一次见到了Bradley。后者依旧带着鸭舌帽，看上去什么也没变。他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让助理传话，而是直接跑进了后台。

 

Bradley将手上粉红色的冰淇淋塞到Colin手里，同时迅速消灭着自己那只含糊不清地催促“快吃不然就要融了。”Colin只得无奈地笑一笑然后伸出舌头来品尝那只他每天经过柜台都会看到但绝不会去买的冰淇淋。真甜，他想。

 

“今天我是来汇报情况兼道别的。”Bradley在努力消灭冰淇淋的间隙对他说。

 

“噢。”

 

Bradley此时坐在他的化妆台上，随意又放松，Colin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于是在那一刻他看得很清楚，有什么自Bradley的目光中流泻而下，温润而绵长，Colin曾经很熟悉。那足足花了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温柔，他想。

 

“我要汇报的是，我跟那女孩在一起啦。”他的语气调皮又欢快，夹杂了那些粉红色的冰淇淋，“我们很快乐。”

 

“噢，”Colin发出了一声满足的感叹，他站起身给了Bradley一个拥抱，放开之后他笑着对Bradley说，“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他说着又舔了一下那只冰淇淋。真凉，他想。

 

“谢谢。”Bradley看着他吃冰淇淋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知道我大概会永远爱你的。”

 

“我也是。”

 

 

没有人知道，那七分钟里，他们其实只干了一件事。

 

Bradley在一开始问了一个问题。

“Colin，你想干什么？”

 

“我想就这样开下去就好。”

“我也是。”

 

于是在天堂里的七分钟，他们将那段旅程无休止地开了下去。

 

Colin后来想，说不定Bradley的“开下去”是一直开下去；而自己的“开下去”，是朝前方开下去。

 

到底是怎么样的——

 

后来，也再不会有人知道了。

END